第五百一十八章 寒霜病

　　太阳历4420年10月中旬。
　　崔苏尔帝国北部，林邦主城，冷叶城。
　　正值深秋的凯乌丝大道两侧，那茂密的针叶林却已布满了冰晶和雪花，一片银装素裹的街道上，鲜有车轮痕迹或脚印。
　　这是帝国极北地区特有的气候。
　　干燥寒冷。
　　一栋栋如方形面包的建筑，整齐排列在街道两侧，房顶如同临摹复刻般，清一色为圆顶，中间还立着一根尖刺状的装饰栏杆。
　　街景的整体印象，不会给人一种臃肿的感觉，环境反而相当宽阔，视野敞亮。
　　城中虽然并不繁华热闹，却也充满了人间烟火气，不少居民清扫着家门口的积雪，互相问好，微笑闲聊。
　　在市政心的东北角区域，一些采买回家的当地居民正驻足停留在慷慨教堂的院外，惊讶地看着些许黑衣传教士，忙碌地搬运着木箱和一些奇怪器具。
　　“理士曼教士，请问教堂这是要翻新吗？”
　　一位红棕发色的中年女性开口朝里面问道。
　　她的脑袋被格子棉布包裹，露出的半张脸上被冻得干裂发红，嘴里哈着白气。手中抱着纸袋装的面包棍和一些萝卜，身后一左一右藏着两位十岁左右的可爱女孩，她们正从母亲的身后探头，视线透过铁栅栏，好奇地看着那些传教士。
　　“原来是费依太太，日安，还有可爱的艾多玛和奈丽……”
　　靠近门口的一位黑衣传教士转过头，微笑着说道。同时，他还行了一个赞美契约的祷告礼。
　　“并非是教堂翻修，而是总部调来了新的主教与神父，我们正在帮忙搬运一些行李。”
　　“喔，多默神父也被调走了吗？”
　　妇女显得很是惊讶。
　　“是的，多默神父跟随佩吉主教一同前往了虫邦，今后这里将由新的神父来为冷叶城的居民们布道解惑。”
　　“那还真是可惜，多默神父是个好人，大家都很喜欢他……记得上次洛特家的姑娘因‘寒霜病’发作，还是多默神父求来了药剂才缓解了她的病情。”
　　妇女感慨了一句。
　　很快她又有些好奇地问道：
　　“新来的主教和神父们怎么样？”
　　“抱歉，太太，私底下议论大人们是不道德的……不过请放心，杰克冕下和阿克宾神父他们都是好人，也非常关照信徒们。”
　　名为理士曼的黑衣传教士苦笑道。
　　他只是慷慨议会的一名普通议员，曾隶属于佩吉执政官麾下，包括他在内的二十多位传教士，因为熟悉当地的情况，所以并未因这次的调任一同离开，而是被安排到了新来的杰克执政官麾下。
　　好在议会里多有传言，杰克斯佩特冕下为人亲和，待人友好，这让他们这些底层人员安心了不少。
　　忽地，理士曼教士远远看到了两道身影正沿着街边缓缓走来，他连忙神色一整，严肃认真地行礼低头。
　　“教士理士曼，见过杰克主教大人，还有霍纳神父……”
　　他稍显紧张，语气有些僵硬。
　　“不必多礼，理士曼教士。”
　　戴着黑色礼帽的高挑男士温和开口。
　　不知为何，理士曼顿时感觉自己的内心升起了一片温暖，在这寒冷的环境下，浑身舒坦。
　　“这位夫人也是吾神的信徒吗？”
　　陈仑轻声问道。
　　理士曼还未开口，费依太太便恭敬地行了契约之神的祷告礼，并点头出声：
　　“是的，尊贵的主教大人，我和丈夫罗卡，还有两个小家伙都是信奉契约之神的信徒……孩子的父亲经营着一个鱼摊，是我们一家子的经济来源，曾经摩西远航旗下的海产公司时常在合同上做手脚，让集市的海鲜摊贩们都生活艰苦，所以我们一直渴望能有公平的买卖。”
　　她神情略显激动，甚至一把拽住了陈仑的袖子。
　　“是契约之神的庇佑，给了我们这些小贩生存喘息的空间……摩西远航的那些大老板们，再也不敢克扣我们的银爵了，赞美契约，赞美您和所有慷慨教堂的神父！”
　　一旁的霍纳神父见状，脸色微变，他想要上前阻止这位妇女的“失礼”行为，但却被陈仑一个眼神劝退。
　　“契约之神当然会眷顾每一位虔诚的信徒……夫人，这是你的女儿吗？叫什么名字？”
　　陈仑一脸微笑，转头看向妇女身后的其中一个小姑娘，她相较于旁边的姐妹，皮肤更为干燥，甚至透露出病态的红色。
　　“喔，这是奈丽，奈丽亚特，可怜的小家伙不幸患上了‘寒霜病’，我和她的父亲都快急死了……现在只想着能够多挣点钱，去狂人诊所购买特效药。”
　　妇女将女儿拉到了身前，连忙说道。
　　小姑娘面露痛苦地咳嗽两声，旋即睁着大眼睛，仰头看着眼前的主教大人，不知为何，她总觉得这位大人长得很是好看，但下一秒，脑海中又没了印象，既矛盾却又很和谐。
　　虽然只是初次见面，但她内心便对其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和信任。
　　“寒霜病吗……”
　　陈仑呢喃了一句。
　　他来到冷叶城已经两天了，关于这里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，这种所谓的“寒霜病”算是当地特有的气候病，十个普通居民里，就有一个患病。
　　其症状多为皮肤干裂、发红、体毛脱落和畏寒怕热，当然严重的会伴随咳嗽等肺病以及偏头痛。
　　这种病不致命，但颇为折磨人，并且患病者的寿命将有所减短。
　　冷叶城不同于他以往所待过的城市，这里并没有内外城之分，不论是贵族富商还是平民老百姓，都是生活在一个城区，这得益于当地人性情质朴，治安环境良好。
　　而这种气候病却是不分身份地位的，冷叶城的贵族富商们同样会得，但是他们可以花重金去狂人诊所购买特效药进行治疗。
　　据陈仑所知，整个冷叶城，乃至于周边的城市，“寒霜病”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案，效果最显著的，也就是狂人学派所研究出的药剂和烛疗。
　　“融雪药水”80银爵一支，治标不治本，只能压制病情。“铜蜡烛”5金磅一支，虽然可以根治，但需要数个疗程，一般的平民百姓支付不起这样的昂贵代价。
　　“小奈丽，今天的相遇是命运的指引，亦是契约的见证……喝了它，你会睡一个好觉的。”
　　陈仑手中出现了一支小拇指大小的剂管，里面装着的是不老泉水。
　　他将剂管递到小女孩的手中，抚了抚她的脑袋。
　　“谢谢您，慷慨仁慈的主教大人。”
　　妇人连忙感激地说道。
　　旋即，她蹲下身子，一手抱着食物，一手帮女儿喝下了剂管中的“圣水”。近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，奈丽脸上的病态红晕有所减退，皮肤也恢复了水润光泽。
　　“喔！赞美契约！”
　　妇人一脸难以置信。
　　她非常高兴地在女儿脸上亲吻了一口，然后让女儿向陈仑道谢。
　　“谢谢您，主教大人，奈丽感觉不到疼痛了，现在身体很舒服。”
　　小女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
　　陈仑回应了一个微笑，朝妇女和她的两个女儿颔首，旋即带着霍纳神父一同走进了教堂。
　　这里在来之前，就已经被佩吉管理得很好，井井有条，慷慨教堂在冷叶城的民众之间，也有极好的口碑，当地大半居民都信奉着康拉德冕下。
　　加上霍纳神父以及二十多位熟悉日常事务的传教士，陈仑以及麾下的弗雷阿克宾等人没费什么力气，就接手了这片教堂区。
　　这让陈仑省了很多事。
　　越过外院的花园小径，他直接来到了后面的居住区，然后让康妮将正在楼上布置新研究室的麦琪叫了下来。
　　“团长先生，请问有什么事？”
　　麦琪还是那头乱糟糟的发型，甚至连身上的鹅黄色连衣裙都显得凌乱。她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，满脸疑惑地问道。
　　“今晚就让芙洛伊给你整理一下形象，明明也是位漂亮的姑娘，却总是这么不修边幅……”
　　陈仑无奈地摇摇头。
　　“啊？团长！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私人生活了，嘿嘿谢谢……不过无所谓啦，平时我都要待在研究室里，打扮起来多麻烦。”
　　麦琪显得很惊讶，旋即大笑道。
　　“只是希望信徒们礼拜的时候，不会被你吓到。”
　　陈仑莞尔道。
　　麦琪眉头一挑，指了指自己。
　　“我也要参与教堂的布道活动？”
　　陈仑点了点头，稍作停顿，旋即解释道：
　　“最近你抽空研究一下当地的‘寒霜病’吧，相关的资料我会让戈洛夫给你送来，另外阿克宾也会和你一起研究……我需要你亲自出面，对患病的信徒进行治疗，这不仅有利于慷慨议会在当地的名望传播，更是你晋升序列五的绝佳机会。”
　　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　　麦琪明悟地点点头。
　　她先是思索片刻，旋即抬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，哈了一口长气后，嘿嘿笑了起来。
　　“谢谢团长的提醒，那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！我想回去收拾研究室，今晚就开始研究这种病症！麻烦您让戈洛夫那家伙快些送来资料……”
　　话音刚落，陈仑还未点头，她便转身一溜烟跑上了楼。看着她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，陈仑嘴角的笑意更浓。